有什么可以将一个国家的人团结在一起，将全世界的目光锁定在同一个聚焦点？答案无疑就是足球，是大力神杯的共同期待。

　　今天凌晨，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落下帷幕，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口中“有史以来最伟大”的一届比赛，迎来告别的时刻。

　　是否最伟大，就像每个人心中的那个哈姆雷特，见仁见智。但2022年世界杯确实开创了不少先河，这些终将会载入史册。

　　被提及最多的，自然是高科技手段的全面介入。4年前的俄罗斯世界杯，首次使用的VAR尚在摸索阶段，本届世界杯的高科技比比皆是，包括可以让现场球迷都看到的AI裁判。每座体育场都有10个以上的专用跟踪摄像头，实时跟踪足球和球员的每个数据点，不遗漏任何一个小细节。

　　当年将高科技引入赛场时，国际足联决策层和裁判就多次强调，机器是“永远的配角”。但目前来看，它已经足够抢戏。

　　我们在现场粗略统计过，有1/3左右的进球和VAR相关，或是由VAR的介入导致，或是由VAR做了最终的确认，这些决策在不少场次决定了一支球队的命运。

　　在现场大屏幕上，记者可以清晰地看到AI裁判，不要觉得它只是简单的画面呈现。本届世界杯上几个冷门都与它密不可分。阿根廷队首场比赛1比2不敌沙特队，阿根廷队打进的3个进球全部被智能裁判系统判罚为越位无效，其中就有我们常说的“体毛级越位”。

　　“死亡之组”的最后一轮比赛，日本队对阵西班牙队，这场比赛日本队最终2比1战胜对手。下半场日本队反超的那粒进球，如果大家用肉眼辨识肯定是已经出界，而通过AI裁判反馈，足球的投影与底线重合了1.88毫米。足球比赛中“出界”的定义是指球体正上方的垂直投影要完全越出底线，因此判定进球有效。这个进球最终让日本队成为小组第一出线，而德国队不得不接受连续两届世界杯小组赛被淘汰的命运。

　　纯人工判罚会引发争议。误判，历来都是足球的一部分。它是争论的焦点，也是足球的魅力之一，有时误判的流量甚至会超过足球本身。大家广为熟知、发生在世界杯赛场上的诸如马拉多纳上帝之手、诺伊尔门线捞球等画面，虽然最终成为了足球历史上永恒的经典，但不得不说，这对于比赛本身无疑是不公平的。

　　公正客观是竞技体育的第一原则，从某种角度来说，大面积推行使用VAR技术是足球比赛的一大进步。按照国际足联初衷，VAR的使用原则是“最小程度打断比赛，最大程度获得收益”。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，高科技冲淡了激情，让足球少了很多乐趣。

　　在比赛现场我们清晰地看到，很多球员在完成进球后很明显收敛了庆祝动作，球迷也不敢放肆欢呼。特别是一些反越位进球，以往只要裁判手往中线一指，进球就板上钉钉了，而现在不但要通过视频助理裁判的肉眼判断，还要AI裁判最终检查确认——每一粒进球像是流水线作业的产品，层层检查后方能面世。结果也因此少了捶胸顿足的抱怨以及因争执而衍生的口水战。

　　判罚更公正，比赛却碎了。判罚更客观了，比赛却变得乏味了。

　　为了让净比赛时间达标，本届世界杯上10分钟以上的补时屡屡出现。西班牙队前国脚伊斯科形容现在的足球比赛因为高科技深度介入，让球员们好像罪犯一样，“裁判必须更好地掌控比赛进程，这就是他们工作的目的。然而，现在一切都进展得非常缓慢，比赛经常中断。VAR是用来帮忙的，我认为它没有被正确使用。”

　　有媒体同行开玩笑说，按照现在的规则，因扎吉历史地位会低很多（因扎吉成名绝技是反越位进球，被称为“活在越位线上的杀手”）。事实上在现场，媒体同行间也会时常聊起一个话题，“未来足球比赛，似乎已经完全不需要人工裁判了。”

　　高科技正在渗透和改变足球，比如本届世界杯的用球“Al Rihla”（旅途），由20块球皮用不同颜色的“箭”组成，表面采用与高尔夫球一样的纹路，这样飞行途中与空气的摩擦力更大，方便控制的同时还是历届世界杯用球中飞得最快的。

　　但是整届比赛下来，精彩的远射和任意球直接得分都不多，大多数进球都是一板一眼，仿佛复制粘贴一般。或许是因为它太完美了，完美到每一寸球皮都经过了精心测算，即便让儒尼尼奥、贝克汉姆、卡洛斯这样的任意球大师复出，也很难踢出神鬼莫测的诡异弧线。

　　至于在比赛准备上，各个球队使用起高科技更是“越来越卷”。我们观看了不少球队的训练，每支球队都拥有着大量数据分析师，他们手拿着电子设备站在场边，通过一系列数据搜集和分析，找到一套最优秀的方案，通过无线实时技术可以看到运动员移动画面和场上阵型，让教练根据科学数据制定战术。于是，每个球队踢法更加合理，每个进球也在这种合理的测算下顺势而生。

　　足球本身是否需要一点“犯错”的空间，让比赛多一些偶然性的因素，但如果连比赛结果都是不公平的，过程再精彩又有什么意义？这些因为高科技介入引发的争论，或许是足球本身新的魅力。毕竟，这个世界本就是多元且对立的。（钱江晚报特派记者 王佳骏 宗倩倩）